枣文化，枣故事
作者：李秀丽
2020 年 11 月 12 日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恬园
昨天摘了树上最后一粒枣子和捡起树下的干枣，风吹着枣树的叶子在空中像花蝴蝶一样飞舞，再款款落地，2020 年枣的季节就像抓不住的阳光一样，从手指缝溜走了。
想起刚开始种枣的时候的那种疯狂与忙碌，到今天的悄然无声，要写的东西真是好多好多，深深地感觉到这枣文化真正的是渗透大江南北，贯穿中西。这那里是卖枣呢，是卖文化啊！
北方种枣的人喜欢吃，南方不种枣的人也爱吃，白人来买，墨西哥人来买，黑人也来买枣！
鲜枣当水果，干枣煲汤煮粥泡桑叶茶当零食，枣泥吃法多样，样样都令人喜爱。
几乎每个来摘枣买枣的人，都能说得出：“日吃三枣，长生不老”，韩国人更说：“家里种枣的人家的女儿不愁嫁，因为常吃枣子，脸色红扑扑，人见人爱。”
枣子补血，鲜枣维生素 C 的含量是苹果的 60 倍，柠檬的 10 倍，弥猴桃的 4倍 （Googled), 比吃保健品好多了。更有一些客人反馈，他们喝牛奶会拉肚子，但是用枣泥跟牛奶一起喝，就不会拉肚子了，骨质疏松正愁无法喝牛奶，跟枣泥一起喝一举两得！
今年从 8 月 17 号开始零零星星的有一些枣子成熟，但是不成气候，所以就把它邮
寄给去年培养起来的枣迷了。
到 9 月 2 号晚上 11 点 55 分，忙了一天才有时间坐下来，觉得越来越多的枣子熟了，要向大家开放接订单才对，于是在网页和朋友圈发布信息，同时在微信群里把我们四个早熟晚熟的品种一起接龙。
本以为这里的夜晚静悄悄，也许开放接订单要好一阵子才起涟漪。
OMG，手机马上呜呜的响个不停，结果 30 分钟内就接了很多订单了，我既兴奋又疲倦，夜深了，眼皮打架，不再在微信上回答大家问题，洗洗睡了，早上 7 点醒来，打开手机一看，发现凌晨三点四点都有人在接龙下订单，几个小时就接了几千磅的订单。
我们的枣园很小很新，枣树也还未成年，看着这么多的订单，有点不堪重负的感觉，于是马上停止接龙，在网页和朋友圈里都宣布不接订单了。
今年因为新冠病毒，不敢雇工人，一切都只能我们夫妻两个人干，本来已超忙，未料到的事情却接踵而来。
枣子刚开始熟的时候，蚂蚁成群结队爬上树来吃自助餐，而且只找成熟的好枣吃，尤其是 sugar cane 这个品种，每一粒成熟的枣子都被蚂蚁把里头吃空，红红的枣外壳像一个个红灯笼挂在树上，颗粒无收。
先生发现蚂蚁上树，横扫枣林，大吃一惊，由于不懂蚂蚁的习性，赶紧上网学习，原来有学者研究观察蚂蚁每 12 个小时才休息 8 分钟，忙忙碌碌，万众一心，好像除了找食物就不干其它的事情了，食物越多，它的王国就越大，这还有完没完啊？
由于我们是有机枣园，不能喷药，必须要找到有效的方法。
先生趴在地上看着蚂蚁成群结队沿着树杆上上下下，心想若能阻断蚁路，则枣子可保，于是先把树周围的野草拔干净，把垂到地面的枝条用绳子拉起来，拉不起来的枝条就狠心砍掉，哪怕上面结满果子，我很心疼，先生说这是断臂求生，接着用刀将接近地面的树杆的老树皮刮掉，那些老树皮凹凹凸凸，刮掉后树杆平滑光顺，再用胶带缠在树干上，用电工胶布固定胶带，然后在最外层涂上粘糊糊的黄油状的粘结剂，蚂蚁看到粘粘的东西，到处打转，不敢往前冲，蚁路就这样被阻断了。
先生接着观察几天，发现留树上的蚂蚁无法下地，与老巢失去联系，似乎得了焦虑症，终日四处狂奔，寻找出路，吃枣的兴趣小了很多。看到初战告捷，先生舒了一口气。
一天晚上我和先生用发电机打着电灯赶摘枣子，我的手背手臂上爬着好多的蚂蚁，很奇怪的问先生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蚂蚁？
先生用手机仔细的照着地下，终于发现有根细细长长的草歪歪斜斜地靠在树干上，聪明的蚂蚁发现了这个天梯，欢乐地沿着它跑上跑下，看着密密麻麻的蚂蚁在这个细小的天梯上爬上爬下，真是好恐怖。
先生不敢掉以轻心，每天巡视枣园，渐渐发现涂了黏糊糊的粘结剂的胶带开始布满蚂蚁的尸体，饥饿的蚂蚁奋不顾身想越过粘的地方，结果一冲上去就动弹不了，但是他们的身体给后续的蚂蚁铺就了安全之路，蚂蚁前赴后继，踏着同伴的的尸体，向甜蜜的枣子扑来，先生看着遍布蚂蚁尸体的胶布，头皮发麻，只好再在上面涂一层新鲜的粘结剂。
一天，先生忽然很虔诚地对我说：“我对蚂蚁充满敬意！”
我们刚开始差不多因为蚂蚁的事情，要对 sugar cane 放弃了，先生把枣子从蚂蚁的口中夺回来后，sugar cane 这个品种为我们贡献了很多磅鲜美的枣子。
Honey jar 这个品种, 果子很小，细皮嫩肉，多水脆甜，用广东话来说是 “细细粒，好好食”。
不同的成熟时期，有不同的风味，完全成熟到有点皱皮的时候，有焦糖味道（有人说是醉枣的味道），大家都好喜欢它。
今年在它大批量成熟的时候，气温一连好多天都是 113 F, 整个成熟过程气温都在 100 F 以上,。113 F 那些天，成熟的枣子被烤糊了，80%都皱皮了，看着都心疼，只能晒干枣了，很多客人订了honey jar, 无法交货，只好跟大家解释，请求原谅。
Shanxi Li 这个品种，大的枣子像小苹果一样大，今年摘到有一只 68 克那么大的
Shanxi Li.。
可 Shanxi Li 有大小姐的脾气， 天气凉的时候, 冰清玉洁，清甜酥脆，口味细腻，入口即化，是枣中的极品。当气温在 90 F 以上，刚要熟就皱皮，90F 是临界温度，这个温度以下是大小姐，这个温度以上是老太太，一脸皱皮。
今年 9月 10 月都好热，很多天都连续维持在 100 F 以上，结果摘下来的都是皱皮的枣子，一脸的沧桑，我天天都在推销皱皮枣，非常的不好意思，很想买个显微镜来观察皱皮 Shanxi Li 的细胞组织与不皱皮的枣子有什么不同，能够找到防止皱皮的方法就好了。
幸好 Shanxi Li 的皱皮枣非常适合做枣泥，很多人都爱吃，本来已经下定决心明年要把它嫁接成其它的品种了，可是后来买枣泥的人越来越多，不得不把一部分存粮也拿出来了（我夫妻俩 365 天都吃牛奶枣泥当早餐，食之如怡，美味健康），觉得把 Shanxi Li 留下来，给客人多种选择可能会更好。
GA866 是很多人的挚爱，它是在加州 Chico 这个地方培育出来的美国本地红枣品种，挂在树上像一个个小芒果，很喜人。它是我们种的四个品种的枣子中最甜的枣，又脆又甜。
我们种有不少GA866，今年初夏开花时，那淡淡的枣花香芬芳四溢，让我们对它寄予厚望，可是最后结果不多，使我们有一种淡淡的失望。
听不少人说GA866 这个品种产量低，不稳定，去年在花期的时候，每天傍晚时分都给枣树喷水雾来提高坐果率。结果去年 GA866 的产量令人满意，今年先生觉得夜晚的湿度不低，花期就没有喷水雾了，没想到 GA866 今年的坐果率就低了很多，到底是不是没有喷雾的原因，先生对此也是无解。
另外 GA866 需要异花授粉来提高产量，当年种的时候没有知识，随心所欲的就把它种在上风，Shanxi Li 高产，反而种在 GA866 的下风，难道我们还要用大风扇来把 Shanxi Li 的花粉逆向为 GA866 授粉不行？
不管如何, 我们明年不能掉以轻心了，引进蜜蜂来帮助授粉，花期在傍晚喷水雾，保证一定的空气湿度，提高坐果率，耕耘不能偷懒。
订单一下子接了这么多，我和先生起早摸黑的摘枣出货，或邮寄或等顾客来这里拿，忙的不亦乐乎，没想到很快就出问题了。
我们是用邮局的 priority mail 邮寄枣子， 邮局声称全美各地最迟 3 天到达, 结果客户反映有些 5 天, 6 天甚至 8 天才到。
同一 批货分几箱同时寄出给同一个收件人，有的箱子 3 天就到了，有的箱子 8 天才到。这些娇嫩的宝贝大热天在箱子里闷着捂着这么多天，有些都坏了。
邮局出问题了，不知道是不是跟 covid-19 和大选有关。
为了避免周末耽搁，每周只能周一周二寄 外州，周三寄加州了，那其它日子摘的枣怎么办？
我当机立断, 每周日一二三关门摘枣处理订单，周四五六枣园开放 U-pick, 让客户来一个全新的体验。
凡是第一次来 U-pick 的客人，我都会跟他们示范解释什么是 100 分的枣子，希望 他们能摘到 100 分的枣子回家。
今年每个来 U-pick 的顾客素质都非常的高，守规守矩，有秩有序，也很尊重我们的辛勤劳动，整个过程都很平顺，真是好感谢！
好多客人喜欢来到枣园体会自然，品尝亲手摘下的枣子。
开放 U-pick 各取所需，有人摘红的有人喜欢绿的，还有一个人来到我面前，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小小的枣子， 问我是什么枣，我告诉她是酸枣，她说她就是喜欢吃这种枣。
天那，我们明年一定要全面开放 U-pick, 让大家摘自己喜欢的枣，而不是按我们所谓的高标准来摘 100 分的枣。
有不少人 email, text, Line, 微信私聊和群聊，打电话向我订枣或者约 U-pick 时间，有时候同时会有几个人通过不同的联系方式找我要枣子，同时要回答几个人的请求， 压力真是好大。
“姐啊，我的枣吃完了，一天都不能没有枣啊，赶紧寄一批枣过来，” “姐啊，我妈 12 月就要回国了，绿卡也不要了，就想吃你的枣，快快寄过来吧！” “姐，我的朋 友得癌症，就喜欢吃你的 GA866，你给我一些吧，明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，” “我的儿子和女儿感恩节要回来, 寄些枣子过来给他们尝尝吧！” “我爸爸妈妈中秋节 不开心，你赶快帮我寄些枣子给他们吧，求求你了！” “我先生不吃水果, 就喜欢吃 你的枣,” “还能去摘枣吗？在朋友家吃了, 太好吃了，感觉回国吃冬枣了，让我想家 了。”
好家伙，所有的人的问题，都变成我的问题了，当时如果没有枣，我就会老老实实 地说没有，不敢 over promise， 如果有可能，都会尽力安排，因为叫一声 “姐啊” 就会触动到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，不忍心拒绝，但也难免顾此失彼，还有些也叫姐的人的订单和约 U-pick 时间，由于当时没有枣或者已经约满了，就没有写下来， 忘记了，真对不起。
在尾声的时候，有人来拿 60 磅 Shanxi Li, 还说要看看我们枣园，我带她去了，看到柔和的阳光下两个并排挂在枣吊上的 Shanxi Li, 在微风中荡秋千，非常的诱人， 她好开心地把它们摘下来, “好吃, 我能不能多摘些？” 我说：“不行！” 她求我：“2-3 磅都不行？” 我说：“不行, 我已经给你 60 磅了，这些要留着今天约好来 U-pick 的 人摘的。” “现在是尾声了，树上没多少了，我一定要狠心才行” 我自言自语。
“这些都是别人的, 我没有了,” 她还在争取，“这是你的问题, 不是我的问题。”
我忽然发现这么有智慧的回答来得太晚了，明年要用一键接龙，不接受私聊, email， text, 电话的订单，这样对大家都透明公平，我也不会觉得压力那么大了。
同一天下午 3 点钟，有一对住在三藩市的夫妇，两个礼拜前就约好来摘枣，他们 在摘枣的时候，我心里觉得很不安，怕他们跑那么远来摘枣没有的摘，怕他们失望， 就赶快去菜地里摘了一个砍瓜，放在称的旁边，准备送给他们，让他们不要觉得太失望。
没想到他们摘了几十磅枣，好开心，说比预期的好。我的砍瓜已经摘下来了，就送给他们，也不告诉他们我的心理活动了，只是问他们是哪里人，叫他们把砍瓜刨丝煎饼吃，因为他们说是北方人。
“我下午收到枣子了，太好吃了，又甜又脆，比我们自己种的还好，这些吃完后我 还要再和你们订购，谢谢！” “你们的 Shanxi Li 真是人间美味啊!! 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又漂亮的 jujube, 我们 自己种的真是相形失色。” “GA 枣子今天下午已经收到，很甜很脆，我们没有吃过这个品种，又长见识了！ 今年真是好高兴，从世界周刊认识了你们的 Farm，可以大饱口福，谢谢您！”
大家都说我们的枣子好吃，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。原来以为是因为我们等枣子熟了 才摘就好吃，后来发现很多人来摘绿的，说绿的也很好吃，难道是因为有机种植和 放了很厚的木屑的原因？真的想搞清楚我们的枣子里有一种什么特殊物质，使到大 家这么喜欢。
今年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：疫情，邮局不可靠，天气异常，在 113 F 最热的时候还要沐浴在山火的烟气和烟尘中摘枣，狂风把不少枣子吹到地上，微信要下架的困 扰，等等等等，最后我们还是平安的走到今天，我的心中充满感激！
期待 2021 年 一切平安，岁月静好，与大家一起再续关于我们农场的枣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