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介: 炎帝角色是最高者,是半神半人的“巫觋”。
作者:杨权良
我们华夏儿女是人,是民,不是牛头马面、牛鬼蛇神。
神圣的人头,怎么能长牛犄角?
可是,作为炎帝故里的宝鸡市,在炎帝陵所塑造的炎帝像,却长着一对又长又大的公牛犄角。
人头牛角,昂然云天,活脱脱一个平天大圣牛魔王形象。
“文化大革命”中红卫兵动辄就说别人是“牛鬼蛇神”,难道“牛鬼”就是炎帝形象?
《左传》:“国有天地,必有与立。”意思是,一个国家能立于天地之间,必定有其支撑力量。
这个支撑力量就是国民同一的信仰,彼此的认同。
要把彼此认同作为信仰,只能通过祭祀、通过跪在同一先人前面才能形成。
基于这个原因,《左传》又说:“国之大事,唯祀与戎。
祖宗形象,是祭祀场合之首要构件,必定庄重肃穆,绝不可亵玩,以游戏视之。
笔者认为,这既是对祖宗之大不敬,也是对子孙之大无礼。
荒唐无类,荒诞不经,荒谬绝伦,是典型的恶作剧。
请大家先看两个熟悉的故事,再议宝鸡为什么会如此恶搞。
故事一:《三国志·蜀志·诸葛亮传》:“亮性长于巧思,损益连弩,木牛流马,皆出其意。
”对“木牛流马”后世不知就里,望文生义,想当然地认为,这是木头制作的可以走动的牛马。
直到今天,还有人挖空心思做文物“复原”。
这些科盲史痴,压根儿不知道“木牛流马”并不神奇,不就是一个轱辘加两条腿的手推独轮车。
宝鸡南北山区农家多的是,干脆就叫“诸葛车”。
陈毅说,淮海战役是山东人民用独轮车推出来的嘛。
诸葛亮作为山东琅琊山区人,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于宝鸡岐山。
他不曾想这个名字,把糊涂的后人整了个天翻地覆,不亦乐乎。
故事二:《三国演义》头一回写张飞:“长八尺,豹头环眼,燕颔虎须。
”“若”“如”俩字随后,叫“互文”,可知“虎”“豹”二物与木牛流马一样,系喻体,不是真虎真豹。
现在路上有的是“路虎”“黑豹”,难道后人要研究我们曾经骑着虎豹在公路上跑?
对我8岁的孙子,大家都说“虎头虎脑。
”难道我的孙子是老虎头、老虎脑不成?
汉语是世界上最稳定的语言,是继承性最好的语言。
说完故事,咱们再言炎帝长相。
《史记·五帝·本纪》载:“神农氏,姜姓也。”《路史·后记》:“弘身而牛头,龙颜面而大唇。
”其他杂书野史如《帝王世纪》等,关于炎帝或神农形象的“牛头”“牛首”之说还有很多。
在谶纬书《春秋元命苞》等典籍中,除了牛头牛首外,炎帝长相还有龙颜等其他记载。
史书说炎帝牛头牛首,就成为今天宝鸡人这么做的“出处”。
他们不懂,牛头牛首,明明白白是古人的比喻写法。
史书写帝王形象,动不动就是“蜂准”、“豺声”、“龙行虎步”、“虎狼之心”、“朗日天表”,都是比喻啊。
《礼记·学记》:“君子之教,喻也。”“喻”就是用比喻的方法,启发诱导人明白深奥的道理,理解看不见的东西。
说炎帝长相是牛的头首,正如说历代帝王相是“龙”“虎”“日”这样那样,完全是“比喻”,不是“记实”。
比喻是古人最常用的辞格,但没有清清楚楚的本体、喻体、喻词,直接就拿喻体说事。
不明白这个简单常识,还谈什么传统文化?
一辈子“我看着牛,牛看着我”,伴着牛,我慢慢长大。
牛头是什么样子,我是有话语权的:牛头大多数没有、或者没有长(chang)犄角,这些无角牛,在有角牛长犄角处,只是露出个小而明的骨头疙瘩或者凸出一个肉疙瘩。
方言曰“骴骴(zhai zhai)”,少数牛有犄角、或有长(chang)犄角。
史书说炎帝牛头牛首,是告诉后人,炎帝头颅方方正正,有棱有角,像无角牛头一样,生有“骴骴”,也就是皮包着骨的疙瘩。
关于牛头牛首,有人附会,胡诌什么炎帝是以牛为图腾,故以牛头牛首为形象云云。
炎帝图腾是凤凰,这是不用争论的,这与牛(也有些说羊的),没有任何关系。
我们就叫他“牛头娃”,一直把他叫到去世了为止。
炎帝牛头牛首,就是这么来的。
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:那就是,祂就是祂的子孙模样。
一定是黄皮肤、黑眼睛、平圆脸;是人的头首,不是牛的头首。
没有这样的认知,还有什么资格说“文化自信”?
炎帝是神话与传说时代,属于巫治人治时代。
在摩尔根眼中,炎帝就是部落酋长;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炎帝是古圣先贤,是明达帝君;在历代帝王心中,炎帝竟然是“皇师”;在社会学家看来,炎帝就是神秘的巫觋!
不管称谓是什么,祂是人,不是牛;是人王,不是牛鬼。
神治巫治时代长达几百万年,人治、法治合起来,不及神治巫治的零头。
那时候的巫觋,称谓就是“人”,普天之下,只有祂一个这么称呼,词曰“个人”“独夫”;“个人”“独夫”众多的跟随者叫“民”(通氓)。
民像羊那样,一群一群的。
所以,叫“群众” “群氓”。
群氓不是“人”,群氓只能是“民”!
几百万年的时光隧道,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人治时代。
揭去巫觋的面罩遮掩,这才发现巫觋的庐山真面目。
原来“神圣的巫觋”长相和“低贱的群众”一个样。
“人”与“民”的长相,本来就没有质的差异。
于是就把从前的“群众”“群氓”,也“升格”叫做“人”。
但是,逆定理不成立。
帝王是不能“降格”叫“民”的。
到了近代,受西学东渐及日语影响,双语词增多,这才开始把“人”与“民”统称“人民”。
虽然先秦就有“人民”一词,但那同“阴阳”“君臣”一样,是“词组”,不是“词”。
大家知道,在神巫时代,等级森严,“人”与“民”不可逾越。
巫觋做为唯一的称“人”的最高者,祂是戴着遮脸的面罩发号施令,施行的。
这个面罩,进入人治时代后,演化成“冕旒”“皇冠”。
面具遮住“人”的面目,但是,“人”的身体,露在外面,大家是熟悉不过的。
既是形声字,也是会意字。
就是不晒太阳;旒就是冕前后吊的玉垂珠,起遮面挡光作用。
巫知民,民不知巫。
所以,神话巫治时代的“神巫”,大家只见其身是“人”,不见其面何似。
究竟对祂的身体,还是了解得相对多一些。
祂当时的角色是人,实际与民模样差不离,这是没有问题的。
炎帝角色是最高者,是半神半人的“巫觋”。
巫觋地位,是世袭的。
所以,“炎帝”时代长达几百年,其子孙都曰“炎帝”。
这种情况一直到三代时期,也没有变化。
炎帝是巫觋,这才是问题的关键。
作为巫觋,祂当然是当时唯一叫“人”的神一样的人,既然是人,当然是“人”身!
所以,史书记载祂是“人身”。
巫觋的长相不轻易示人,故意弄得神神秘秘,后人只能用比喻句才能知道大概,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?
说成“牛头”“牛首”,怎么就当真的牛头牛首?
我国至少在两汉时代,就形成给先人画像的传统。
世传炎帝画像,汗牛充栋,数不胜数。
笔者本人,是在两座古庙群落中读完小学初中的。
对小学庙画,内容已经记不得了,只记得都是“人人”(方言:神话人物画),但没有一个长牛角的。
我就读的中学,设在千佛寺。
该寺前身是周祠,属于道家。
所以,森森庙宇到处有像。
戏楼三面墙上分别是“帝王”、“文臣”、“武将”画像,可能是在排戏的时候,给演员做参考的。
中学时,我已经有清醒的记忆。
炎帝像赫然在列:祂冠冕堂皇,道貌岸然;目光如炬,玉坠历历,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。
这个画像,就是老百姓心中的炎帝长相。
寺碑就镶嵌在墙壁上,而且开宗明义是“重建”,是把属于道教的周人宗祠改建“千佛寺”。
由此可见,炎帝如斯长相,至少在此之前已经形成。
虽然远不可考,但肯定深入人心。
传心殿供奉着历朝历代之帝王心目中的“老师”。
这是普天共见的炎帝“标准”塑像,是法定“标准像”,与民间流传的炎帝长相毫无二致:高冕长旒,眉清目秀。
牛行人伦,或人生牛角,这样的事情,只有《西游记》中之“平天大王”才具备。
这个“平天大王”,人家本身就是野公牛经千年修化而成,焉能不生牛角?
把炎帝神圣形象,塑成长着长大野牛犄角的头首,半人半兽,非人非兽,不伦不类,怪模怪样,与“平天大圣”牛魔王一个模样,历史上官方钦定认定的与民间自发认可的都不是,连参考参考都不做,只与《西游记》这样的“小说家言”达成一致。
把炎帝塑成这个样子,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“炎黄子孙”?
在西方话语系中,上帝照着自己的模样抟土造人。
所以,他们的上帝与上帝独生子耶稣,其神形圣像,都是正儿八经的西方牧师威仪、帅哥模样。
因为西方艺术家把现代人精当成模特儿,逆流反溯,塑造出终极的祖宗法仪。
反观我们,号称敬祖尊先,却把自己的祖宗做成牛魔王形象,长着粗大犄角的牛头牛首。
这样做,到底是何居心?
庄严肃穆之炎帝,长相是牛魔王模样,已经好几个年头了,初见就如吞蝇在喉,不吐不快。